百年来我隐忍修行,宗门上下无人知晓我已踏入天仙境界。
师父寿诞那日,新来的小师妹突然指着我哭喊:“他是魔门奸细!”
曾经对我笑容满面的师兄师姐,此刻眼中充满杀意。
护山大阵开启,所有仙器法宝对准了我。
“孽徒,今日定要你形神俱灭!”师父怒喝。
我轻叹一声,从怀中取出一枚古朴玉牌。
刹那间,所有仙器法宝尽数坠落,宗主当场喷血。
“你们可知,”我望着他们惊骇的面容,“这玉牌乃天仙之证?”
山门外突然血云翻滚,小师妹得意大笑:“魔门大军已至,你们都得死!”
1 寿宴暗流
今日的青云宗,浸在一种近乎沸腾的喧嚣里。
山风裹挟着浓郁的桂花酿香气,与鼎沸人声一道,在峰峦叠嶂间来回冲撞。
阳光慷慨地泼洒在每一片琉璃瓦上,反射出耀眼的碎金,沿着九曲回廊一路流淌,最终汇聚在主殿前那片巨大的白石广场。
鲜红的锦缎彩绸从最高的檐角垂落,在风里招摇,像一道道凝固的、喜庆的血。
广场上人头攒动,各峰弟子、受邀前来的各路散修、甚至还有几个邻近小宗门的掌门,俱都带着满面红光,彼此寒暄,声浪几乎要掀开头顶那片湛蓝的天。
玄诚真人,青云宗当代掌教,今日正是他的五百岁寿辰。
他端坐在大殿深处的主位上,一身崭新的藏青色道袍,银丝般的须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平日里威严沉静的脸上,此刻也难得地堆满了和煦的笑意,如同秋日里晒暖的石头。
他微微颔首,接受着门下弟子和宾客们流水般涌上的贺词与寿礼。
“恭贺掌教真人五百华诞,福寿无疆,道行精进!”一个声音洪亮的内门弟子率先拜倒。
“祝师尊仙福永享,寿与天齐!”紧接着是几位亲传弟子整齐划一的叩拜。
玄诚真人抚须微笑,目光在座下弟子们身上一一掠过,满是欣慰:“好好好,都起来吧。”
我,凌尘,站在大殿侧后方一根巨大的蟠龙金柱投下的阴影里,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毫不起眼。
身上是穿了不知多少年头的普通青布道袍,洗得有些发白,边缘甚至起了毛边。
百年来,我早已习惯这种被忽略的存在。
他们眼中,我或许只是个修炼勤勉却资质平平、始终在金丹门槛外徘徊的老实弟子。
谁能想到,这副平凡躯壳之内,早已挣脱了凡俗的桎梏,踏入了那令无数修士仰望而不可及的天仙之境?百年枯坐,心如古井,波澜不惊。
我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熟悉的面孔。
大师兄赵烈,身材魁梧,性子火爆,此刻正忙着指挥杂役弟子安置寿礼,额角渗着细汗。
二师姐林雪,素来清冷孤傲如雪峰上的青莲,此刻也难得地站在玄诚真人下首不远处,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
还有三师兄陈风,圆滑世故,正满面春风地与几位外来的宾客攀谈,言语间滴水不漏。
喧闹的声浪中,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人群中漾开一圈圈涟漪。
那身影灵活地穿梭着,像一尾活泼的锦鲤,所过之处,无论是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师兄,还是清冷自持的师姐,都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喜爱和纵容。
“大师兄!这个重,放着我来!”清脆的嗓音带着甜糯的笑意,是小师妹苏晚晴。
她作势要去接赵烈手中一个看起来颇为沉重的玉匣。
赵烈那粗犷的脸上瞬间绽开笑容,蒲扇般的大手轻轻一让,声音洪亮却满是宠溺:“哎哟我的小祖宗!可别闪了你的腰!放着放着,有师兄在呢!”
他动作麻利地将玉匣放到一旁,还不忘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珠。
苏晚晴咯咯笑着,又轻盈地飘到林雪身边,像只依人的小鸟:“二师姐,你看我今天这簪子,配这身新衣裳可好看?”
她微微侧头,鬓间一支新得的碧玉簪子在阳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
林雪那常年如覆寒霜的眉眼,竟也奇异地柔和下来,她伸出纤长的手指,极轻地替苏晚晴正了正簪子。
声音虽淡,却带着暖意:“嗯,衬你。”
目光落在苏晚晴身上那件显然是新做的、绣着精致缠枝莲纹的鹅黄裙衫上,隐含赞许。
“三师兄!”苏晚晴目标又转向了陈风,声音拖长了调子,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晚晴给您沏的灵雾茶,您可尝了?味道如何呀?”
陈风正与一位宾客说着话,闻声立刻转过头,脸上堆起灿烂无比的笑容,连连点头:“尝了尝了!小师妹亲手沏的茶,那自然是极好的!灵气十足,回味甘醇!师兄我啊,差点把舌头都吞下去了!”
他夸张地竖起大拇指,逗得苏晚晴又是一阵银铃般的欢笑,引得周围不少弟子也投来善意和喜爱的目光。
苏晚晴的目光,不经意间,似乎扫过了我所在的方向。
那目光极快,快得如同错觉,但我捕捉到了。
那瞬间掠过眼底的,并非平日里的天真烂漫,而是一种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审视。
冰冷而尖锐,仿佛毒蛇吐信,倏忽即逝,快得让人疑心是光影的错觉。
随即,她便又扬起明媚的笑脸,奔向玄诚真人身边,声音又甜又脆:“师尊!您快看,这是晚晴和师兄师姐们一起为您准备的……”
玄诚真人含笑听着,目光慈和。殿内殿外,一片和乐融融,繁花着锦,烈火烹油。
喧嚣的寿宴仿佛被投入了一块无形的寒冰,那欢腾的浪潮瞬间凝固、冻结。
所有的声音——觥筹交错的脆响、热络的谈笑、恭敬的贺词——都在同一刹那戛然而止,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咽喉。
2 奸细疑云
大殿中央。
那方才还如蜜糖般甜美粘人的小师妹苏晚晴,此刻却像一只受尽世间所有委屈的幼兽,跌坐在冰冷光滑的白玉石板上。
她娇小的身躯剧烈地颤抖着,如同秋风里最后一片枯叶。
那张如初绽桃花般娇艳的脸庞,此刻布满惊惶与恐惧,泪水决堤般汹涌而出,在她白皙的肌肤上冲出蜿蜒的痕迹。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那指尖抖得不成样子,带着一种指向深渊般的绝望和控诉,死死地、精准地戳向我所在的阴影角落。
“是他!凌尘师兄!”她的声音撕裂了死寂,带着哭腔的尖利,穿透每个人的耳膜。
像淬了毒的针,“他…他是魔门安插进来的奸细!我…我亲眼看见的!”
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在每个人心头炸开。
无数道目光,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骤然升腾的疑云、以及迅速汇聚的冰冷审视。
如同无数把实质的利剑,齐刷刷地刺破了我身前那根蟠龙金柱投下的阴影,将我彻底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大师兄赵烈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如同被冰封的火山。
下一瞬,那双铜铃般的大眼猛地瞪圆,粗重的眉毛几乎要倒竖起来,熊熊的怒火取代了所有情绪。
他一步踏出,魁梧的身躯带着一股压迫性的劲风,声音如同炸雷:“苏师妹!你说什么?!凌尘他…是魔门奸细?!你可看清楚了?!”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那柄沉重的阔剑剑柄,指节捏得发白。
二师姐林雪脸上的柔和瞬间褪尽,比冰封的湖面更冷。
她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将哭得几乎瘫软的苏晚晴半护在身后。
清冷的眸光如同极地寒冰,瞬间锁定了我,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苏师妹,事关重大,不可儿戏。你何时所见?何处所见?有何凭证?”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落,带着彻骨的寒意。
三师兄陈风脸上的圆滑笑容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惊疑不定和一种被欺骗的愠怒。
他目光在我和苏晚晴之间飞快地扫视,声音急促:“凌尘?这…这怎么可能?苏师妹,你是不是看错了?凌尘他平日里……”
他话未说完,便被苏晚晴更加凄厉的哭喊打断。
“不会错的!不会错的!”苏晚晴仿佛被巨大的恐惧攫住,猛地抓住林雪的衣袖,如同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哭得几乎背过气去。
“就在…就在昨夜!后山…后山的寒潭禁地!我…我本想采些月华草给师尊做寿礼、”
“呜呜呜…却看见他…他鬼鬼祟祟在那里…用…用一种极其邪恶的黑色符石…向…向外面传递消息…那符石的气息…阴冷污秽…绝对是魔门之物!”
“他还…还威胁我…说若敢泄露半个字…就让我魂飞魄散…形神俱灭!呜呜呜…师尊!师兄师姐!晚晴好怕啊!”
她哭得撕心裂肺,小小的身体蜷缩着,那份恐惧和绝望,足以让铁石心肠的人也为之动容。
每一句控诉,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众人心头。
后山寒潭禁地,那是宗门重地,寻常弟子根本不得靠近。
黑色符石,传递消息…这指向性太强了。
尤其是最后那句魂飞魄散,形神俱灭的威胁,更是将“魔门中人”的凶残本质勾勒得淋漓尽致。
“哗——!”
整个广场彻底炸开了锅。震惊的低呼、愤怒的斥骂、难以置信的议论瞬间如沸水般翻腾起来。
“凌尘?那个闷葫芦?竟然是魔门奸细?”
“怪不得!怪不得他修炼百年,还停留在筑基期,定是心思都用在邪魔外道上了!”
“后山禁地?他竟敢擅闯?还传递消息?!”
“苏师妹都吓成这样了,还能有假?魔门贼子,好生歹毒!”
“杀了他!为宗门除害!”
群情激愤。
那些平日里或许对我点头之交,或许对我视而不见的同门。
此刻眼中燃烧的,只有被欺骗的愤怒和对魔门奸细刻骨的憎恨。
一张张曾经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此刻都扭曲着,写满了杀意。
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的潮水,带着浓烈的敌意和血腥气,汹涌地向我挤压过来,几乎令人窒息。
高踞主位的玄诚真人,脸上的和煦笑意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缓缓站起身,宽大的藏青色道袍无风自动,一股沉重的、如同山岳般凝实的威压轰然降临,瞬间压下了广场上所有的嘈杂。
大殿内外,死寂一片,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他的目光,如同两柄千年寒冰铸就的利剑,穿透空间,牢牢钉在我的身上。
那目光里,有被至亲弟子背叛的痛楚,有身为掌教威严被亵渎的震怒,更有一种被愚弄的冰冷失望。
“凌尘。”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闷雷滚过每个人的心头。
每一个字都蕴含着雷霆之怒,“孽徒!苏晚晴所言,是否属实?!”
那孽徒二字,咬得极重,带着一种宣判般的决绝。
大殿内外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干,只剩下沉重的、令人窒息的威压和无数道淬毒般的目光。
我站在那根蟠龙金柱的阴影边缘,感觉那阴影薄得像一层纸,早已被千百道视线灼穿。
3 真相难辨
百年枯坐修来的心如止水,此刻也泛起了细微的涟漪,并非恐惧,而是一种沉入骨髓的冰冷失望,如同看着精心呵护的琉璃盏在面前摔得粉碎。
我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迎向高座上那双燃烧着怒焰与痛心的眼睛,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死寂:“师尊。”
顿了顿,目光扫过赵烈因暴怒而扭曲的脸,林雪眼中冻结的寒霜,陈风脸上复杂的惊疑。
最后落在那仍在嘤嘤啜泣、仿佛受尽天大委屈的苏晚晴身上。
“弟子凌尘,入门百年,恪守门规,从未踏足后山寒潭禁地半步,更从未见过什么黑色符石,也绝无威胁苏师妹之事。”
我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如同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此乃构陷,请师尊明察。”
“构陷?呵!”一声冷笑如同毒蛇吐信,尖锐地刺破沉默。赵烈猛地踏前一步,脚下的石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魁梧的身躯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双目赤红,死死瞪着我,那目光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
“凌尘!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苏师妹天性纯良,岂会无故诬陷于你?她都被你这魔门贼子吓成这般模样了!你还有何话说?!”
他猛地指向蜷缩在林雪怀中的苏晚晴,后者配合地发出一声惊恐的呜咽,将头埋得更深,肩膀抖得更加厉害。
“大师兄此言差矣。”
我看着他,语气依旧平淡,“人心叵测,表象未必为真。弟子所言,句句属实。”
“句句属实?”林雪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冰刃般的锋锐。
她轻轻推开怀里的苏晚晴,上前一步,那柄常年悬在她腰间、如秋水般清冽的凝霜剑似乎感应到主人的心绪,发出低低的嗡鸣。
“凌尘师弟,你说你从未踏足寒潭禁地。那好,”她目光锐利如电,“三日前亥时三刻,你在何处?”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玄诚真人的眼神也愈发冰冷锐利。
我略一思索,坦然道:“三日前亥时三刻,弟子正在丹房值守,协助看守蕴灵丹开炉,当值的王师弟、李师弟皆可作证。”
林雪眼中寒光一闪,似乎没料到我有如此明确的证人。
但她并未放弃,声音更冷:“好。那昨夜子时,你又在何处?苏师妹指证你于昨夜子时在寒潭禁地行鬼祟之事!”
“昨夜子时,”我迎着她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弟子于居所静室打坐调息,直至天明,居所之外,有守夜弟子巡逻,或有记录可查。”
“哼!静室打坐?谁能证明?守夜弟子未必能时时盯着你居所!”
赵烈迫不及待地吼道,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我脸上,“我看你就是趁人不备溜去了禁地!”
“大师兄!”
我平静地看着他,“弟子居所位于西苑弟子房,与后山寒潭禁地相隔甚远,中间需经过三道巡哨关卡,皆有弟子值守。
弟子若真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悄无声息潜入禁地再返回,那弟子这筑基期的修为,恐怕也太过惊世骇俗了。”
赵烈被我噎得一窒,脸涨得更红,一时竟找不到反驳之词。
周围的议论声也低了下去,一些弟子脸上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是啊,一个筑基期弟子,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突破重重巡哨进入禁地?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疑点。
“够了!”玄诚真人一声断喝,如同惊雷炸响,蕴含着无可置疑的威严和深深的疲惫。
他那双洞悉世事的眼睛,在我和苏晚晴之间来回扫视,最终,那沉痛的目光定格在我身上,带着一种几乎让人心碎的失望。
“凌尘。”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千钧之力,“为师…亦不愿相信你是魔门中人,然晚晴指证凿凿,其情其状,不似作伪。而你……”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洗得发白的青布道袍,扫过我平静得近乎漠然的脸,“你的辩解,虽有条理,却…缺乏铁证。况且,”
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你入门百年,修为…始终停滞不前,此亦是疑点,为师…不能不察!”
“师尊!”赵烈急道,“跟这奸细还废什么话!拿下搜魂,一切自明!”
“搜魂?!”一些弟子惊呼出声。
搜魂之术霸道非常,轻则损伤神魂根基,重则直接变成白痴,乃是修仙界公认的酷刑。
若非罪大恶极或证据确凿,极少动用。
玄诚真人眉头紧锁,似在权衡。
“师尊!万万不可!”
一直沉默的陈风忽然开口,他脸上带着急切,“搜魂之术太过酷烈,若…若凌尘师弟真是被冤枉的,岂非毁他道基?此事…此事还需详查啊!”
他看向我的眼神带着一丝恳求和挣扎。
“三师兄!你糊涂!”赵烈怒目而视,“魔门奸细,人人得而诛之!此刻不除,后患无穷!苏师妹都差点被他害了性命,你还为他说话?!”
林雪也冷冷道:“三师弟,事关宗门安危,容不得妇人之仁。证据虽非铁板一块,但苏师妹指证在先,凌尘疑点重重在后,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她的话,如同最后的判决,冰冷无情,彻底浇灭了陈风眼中的那点微光。
玄诚真人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那沉痛已被一种决绝的冰冷取代。
他缓缓抬起手,宽大的袍袖无风自动,一股沛然莫御的灵力波动以其为中心轰然扩散开来!
4 天仙现世
“嗡——!”
整个青云宗九峰十八岭,同时发出沉闷的轰鸣!一道道粗大的、闪烁着繁复金色符文的巨大光柱,从各个主峰峰顶冲天而起。
如同苏醒的远古巨神伸向苍穹的手臂,光柱在极高的天穹处交汇,瞬间勾勒出一个覆盖了整片宗门山脉的、庞大到令人窒息的立体光阵!
光阵流转,无数玄奥的符文在其中生灭,磅礴浩瀚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天幕轰然压下。
空气瞬间变得粘稠沉重,修为稍低的弟子顿时感觉呼吸不畅,灵力运转迟滞,几乎要跪倒在地。
护山大阵——青云宗立宗之本,千年传承的最终底蕴,在此刻,为了诛杀一个名叫凌尘的魔门奸细,悍然开启!
“奉掌教真人法旨!”
一个洪亮肃杀的声音响彻云霄,是执法堂首座。
他立于广场前方的高台上,须发戟张,眼中杀机四溢,“魔门奸细凌尘,潜入宗门,图谋不轨!今日,诛此獠,以儆效尤!众弟子听令——!”
“锵!”“锵!”“锵!”
……
无数声清越或沉闷的剑鸣、法宝出鞘之声瞬间响成一片。
广场上,大殿内外,所有青云宗弟子,无论内门外门,只要身具修为,此刻都毫不犹豫地祭出了自己的兵刃法宝。
霎时间,剑光如林!各色法器法宝悬浮于空,散发出五颜六色的森然宝光。
飞剑吞吐着凌厉的剑气,玉尺荡漾着禁锢的波纹,铜镜折射出灼目的光束,葫芦喷涌着蚀骨的毒烟。
……密密麻麻,遮天蔽日。
所有的锋锐,所有的杀意,所有的灵力波动,都死死锁定在广场中央。
那根蟠龙金柱阴影边缘,那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青布道袍、显得如此单薄的身影之上!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透明的琥珀,沉重得令人窒息。
万千法宝的寒光交织成一张死亡之网,悬于头顶,那森然的杀意如同无数冰冷的针,刺穿着每一寸皮肤,直透骨髓。
护山大阵的金色光幕流转不息,将整个天地都染上了一层冰冷的金属色泽,隔绝了所有退路。
我静静地站着,承受着这足以让元婴修士也瞬间崩溃的恐怖压力。
百年枯坐,道心如磐,此刻却也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那缝隙里涌出的,并非恐惧,而是比万年玄冰更刺骨的失望,如同看着自己亲手栽下的桃林,在春风里绽放的不是花朵,而是淬毒的荆棘。
大师兄眼中燃烧的暴怒火焰,二师姐眸底冻结的绝对冰冷,三师兄脸上那挣扎过后最终化为无奈的冷漠。
还有高座上,师尊玄诚真人眼中那沉痛之下,最终决断的冷酷。
百年岁月,在这倾泻而下的杀意面前,轻飘飘得像一张纸,一戳即破。
“孽徒凌尘!”
玄诚真人的声音如同从九天之上传来,带着审判万物的威严和不容置疑的决绝。
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砸在凝固的空气里,激起无形的涟漪,“铁证如山,你还有何话说?!今日,定要你——形神俱灭!”
“形神俱灭!”
广场上,数千弟子齐声怒吼,声浪如同海啸,裹挟着冲天的杀意,汇成一股毁灭的洪流,轰然向我压来。
那万千悬停的法宝,在吼声中光芒暴涨,蓄势待发,只需一个指令,便会化作毁灭的流星雨,将我彻底从这个世间抹去。
在这毁天灭地的声浪与杀意中心,我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一张张被愤怒和杀机扭曲的面孔。
扫过高座上面沉如水的师尊。
扫过赵烈因激动而涨红的脸,林雪眼中冰封的决绝。
陈风别过去的侧脸,最后,落在那被林雪护在身后。
此刻正从臂弯缝隙里偷偷望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与怨毒的苏晚晴脸上。
百年隐忍,如履薄冰,所求者,不过是大道清净,宗门安泰。
如今,这安泰成了刺向自己的利刃,这清净成了埋葬自己的坟墓。
罢了!
一声轻叹,微不可闻,却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奇异地穿透了那震耳欲聋的杀伐之音,清晰地落在每一个人的耳中。
那叹息里蕴含的,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是彻底的心灰意冷。
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在那万千法宝即将喷吐毁灭光芒的前一瞬。
我的右手,极其缓慢地伸入了洗得发白的青布道袍那毫不起眼的左襟内侧。
动作平缓,没有一丝灵力波动,如同只是拂去衣上的一粒尘埃。
然后,我的手抽了出来,掌心之中,静静地躺着一枚玉牌。
那玉牌古朴无华,不过巴掌大小,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内敛的、仿佛沉淀了无尽岁月的青白色泽。
玉质细腻,却没有任何繁复的雕刻,只有玉牌中心,天然蕴着一道极其简单、却又玄奥到令人无法直视的纹路。
那纹路浑然天成,并非雕刻,仿佛是天地初开时,大道法则在此玉中留下的一抹自然印记。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璀璨的宝光,没有慑人的威压,如同山间一块最普通的青石。
然而,就在这枚看似平凡的玉牌暴露在空气之中的那一刹那——
“嗡……!”
一声低沉到仿佛源自大地深处、又似来自九天之外的奇异嗡鸣,毫无征兆地响起。
这声音并不洪亮,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和沉重感,瞬间压过了广场上所有的喧嚣,盖过了护山大阵运转的轰鸣。
它仿佛是整个天地法则被触动时发出的叹息。
紧接着,令所有青云宗弟子、长老、乃至高座上的玄诚真人永生难忘的一幕发生了。
那悬停在半空,蓄势待发的万千法宝,赵烈那柄燃烧着赤红火焰的“焚岳”巨剑。
林雪那柄清冷如冰、寒气四溢的“凝霜”长剑。
执法堂首座那面散发着禁锢金光的“镇魂宝鉴”。
以及其他无数闪耀着各色光华、蕴含着筑基期、金丹期甚至元婴期修士全力灌注灵力的飞剑、法尺、铜镜、宝塔、葫芦、金环……所有!所有被祭出的法宝。
如同被一只无形的、覆盖了整个苍穹的巨手狠狠拍下!
“叮叮当当——!”
“噗噗噗噗——!”
“咔嚓!咔嚓嚓——!”
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撞击声、碎裂声、闷响声瞬间响成一片。
前一秒还光芒万丈、杀气腾腾的法宝洪流。
下一秒就像被抽掉了所有力量,如同下了一场狂暴的金属冰雹。
又像是被狂风扫落的枯枝败叶,带着绝望的哀鸣,毫无尊严地、杂乱无章地从半空中纷纷坠落!
焚岳巨剑上的火焰瞬间熄灭,剑身黯淡无光,哀鸣着砸在地上,震起一片尘土。
凝霜长剑寒气尽消,剑身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无力地插在石板缝隙里。
那面金光闪闪的镇魂宝鉴,“咔嚓”一声,镜面竟直接裂开数道蛛网般的缝隙,灵光尽失,如同破铜烂铁般坠落。
广场上,瞬间铺满了一层失去灵性的“废铁”,场面狼藉不堪。
“噗——!”
几乎是同一时间,高踞主位,正全力主持着护山大阵运转、试图以宗门大阵之力强行镇压“变故”的宗主玄诚真人,身体猛地一僵。
他那张威严的脸上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变得惨白如金纸。
一口殷红滚烫的心头精血,毫无征兆地狂喷而出,在空中化作一片凄艳的血雾。
他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胸口,高大的身躯剧烈一晃,竟直接从那象征着无上权柄的玉座上向后踉跄跌退。
若非身后的玉屏风挡住,几乎要当场栽倒!
“宗主!”
“师尊!”
惊呼声四起,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
而作为这恐怖威压最直接承受者的执法堂首座,更是首当其冲。
他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一声,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无法抗拒、仿佛源自整个天地意志的浩瀚伟力轰然降临,狠狠砸在他的神魂之上。
他双目瞬间暴突,布满血丝,体内金丹剧烈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周身护体灵光如同肥皂泡般瞬间破灭。
“呃啊——!”一声短促而凄厉的闷哼从他喉咙里挤出。
他魁梧的身躯如同断了线的破败木偶,直挺挺地、重重地向前扑倒下去,狠狠砸在冰冷的白石地面上。
发出沉闷的砰的一声!身体抽搐了几下,便彻底昏死过去。
人事不省,只有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证明他还活着。
死寂!
绝对的死寂!
仿佛时间被冻结,空间被凝固。
前一秒还杀声震天、法宝横空的广场,此刻落针可闻。
只有法宝坠地后偶尔发出的轻微嗡鸣,以及玄诚真人粗重艰难、带着血腥味的喘息声,撕扯着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数千名青云宗弟子,无论是筑基还是金丹,此刻全都僵立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法。
他们的脸上,愤怒消失了,杀意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深入骨髓的茫然与惊骇。
眼睛瞪得溜圆,嘴巴无意识地张开,仿佛看到了世间最不可能、最打败认知的景象。
他们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磁石牢牢吸附,死死地钉在我手中那块温润古朴、毫不起眼的青白玉牌之上!
那是什么东西?
宗主吐血,执法首座重伤昏迷,万千法宝尽数坠落,灵性尽失。
仅仅是因为……它出现了?
无边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每个人的心脏,让他们浑身冰冷,血液都仿佛停止了流动。
在这片凝固的、被恐惧彻底主宰的死寂中,我缓缓抬起了握着玉牌的右手。
温润的玉质贴着掌心,传来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暖意。
我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广场上那一张张惊骇欲绝、写满茫然与恐惧的脸。
扫过嘴角染血、气息萎靡、眼神中充满了无法理解之震骇的玄诚真人。
扫过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执法堂首座,最后,落回手中的玉牌上。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这片被恐惧冻结的空间里,每一个字都如同惊雷,炸响在所有人的灵魂深处:
“你们可知……”
我顿了顿,目光再次抬起,带着一种俯瞰尘埃的漠然。
“此物,非是凡玉,非是异宝。”
“它名‘天心’。”
“乃是……天仙证道之凭。”
“嗡——!”
仿佛有亿万道无声的惊雷,在每一个听到这句话的人脑海深处同时炸开。
天仙证道之凭?
天心玉牌?
天仙这两个字,如同太古神山崩塌,带着毁天灭地的重量,狠狠砸在所有人的认知之上。
那是传说中的境界。
是只存在于古老典籍和虚无缥缈传说中、早已被无数修士认为只是臆想的无上存在。
是真正触摸到天地法则、与日月同辉、与天地同寿的至高境界。
是足以开宗立派、俯瞰整个修仙界、甚至能影响一方世界气运的绝世大能。
青云宗,立宗数千年,最强盛的时期,也不过出过几位化神老祖。
天仙?
那根本是神话!是传说。
可现在那个被他们视为废物、视为魔门奸细、准备合力诛杀的凌尘。
他手里拿着的,竟然是天仙的凭证?
“他……他竟然是……天……天仙?!”
一个弟子失魂落魄地喃喃出声,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不可能……这不可能……”另一个弟子拼命摇头,眼神涣散,仿佛信仰崩塌。
“噗通!” “噗通!”
接二连三,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抽掉了骨头。
越来越多的弟子无法承受这打败认知的恐怖真相带来的巨大冲击和那源自灵魂深处的无边威压。
双腿一软,直接瘫跪在地,身体筛糠般抖个不停,连抬头再看一眼那手持玉牌之人的勇气都没有。
高座之上,玄诚真人身体猛地一晃,又是一口鲜血涌上喉头,被他强行咽了下去,脸色却已灰败如死。
他那双曾经威严、此刻却只剩下无尽惊骇和茫然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手中的玉牌,又艰难地移到我平静无波的脸上。
嘴唇剧烈地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百年师徒,他竟从未看透,他竟要亲手诛杀一位……天仙?。
巨大的荒谬感和无边的恐惧,瞬间将他淹没。
大师兄赵烈那魁梧的身躯,此刻也如同被抽掉了脊梁,微微佝偻着,脸上的暴怒早已被一种无法形容的惊惧和茫然取代。
他死死盯着我,又看看地上的“焚岳”巨剑,那把伴随他征战多年、此刻却灵光尽失如同废铁的伙伴,巨大的认知冲击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二师姐林雪,那张万年冰封般的绝美容颜上,此刻也布满了无法掩饰的惊骇与难以置信。
她看着手中那柄布满裂痕、寒气尽消的凝霜剑,又抬头看向我。
那双清冷的眸子深处,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动摇和一丝深藏的恐惧,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三师兄陈风更是面无人色,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敬畏和后怕。
他想起刚才自己还曾试图为凌尘辩解,此刻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自己竟曾质疑一位天仙?
而躲在林雪身后,方才还带着一丝隐秘得意的苏晚晴。
此刻那张娇俏的小脸彻底失去了所有血色,惨白得如同刷了一层白垩。
她眼中的怨毒和得意瞬间被无边的如同实质般的恐惧所取代。
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
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想要躲藏,却发现双腿如同灌了铅,动弹不得。
“天…天仙…他是天仙?”她无意识地呢喃着,声音细若蚊蚋,充满了绝望。
整个青云宗,仿佛被投入了绝对的零度,凝固在无边无际的恐惧和打败的惊涛骇浪之中。
只有我手中那块温润的天心玉牌,在死寂中散发着内敛而永恒的光辉,无声地诉说着一个足以碾碎他们所有骄傲和认知的真相。
就在这死寂与恐惧几乎要将所有人吞噬殆尽,连思维都彻底冻结的时刻
“轰隆隆——!!!”
一声比之前护山大阵开启时更加沉闷、更加恢弘、更加充满不祥意味的巨响,毫无征兆地从青云宗的山门之外,那遥远的天际尽头,猛然炸开!
这巨响并非雷霆,更像是无数巨兽在深渊中同时咆哮。
又像是整片苍穹被某种恐怖的力量强行撕裂。
声音滚滚而来,带着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邪恶与毁灭气息,瞬间压过了广场上所有的死寂和恐惧!
所有人,包括高座上气息萎靡的玄诚真人,都不由自主地、惊骇欲绝地猛然抬头,望向山门之外!
只见那原本晴朗澄澈、被护山大阵金色光幕映照得一片祥和的天空。
此刻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一片无边无际、翻腾汹涌的暗红色所疯狂侵蚀。
那不是晚霞,那是一片粘稠得如同凝固血液般的巨大云团。
浓重的血色翻滚着,弥漫着,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和滔天的怨念、死气。
血云之中,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狰狞的魔影在穿梭咆哮,凄厉的鬼哭狼嚎之声隔着遥远距离和大阵光幕,依旧隐隐传来,冲击着每个人的心神。
“那…那是什么?!”有弟子失声尖叫,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变调。
“魔气!好恐怖的魔气!”一位见多识广的长老骇然失色,声音都在发抖,“是…是魔门大军?!”
“血云蔽日…万魔哭嚎…这…这是…血魔宗的万魔血云大阵?!”
另一位长老面无人色,声音充满了绝望,“他们…他们怎么敢,怎么敢直接攻打我青云宗山门!”
“护山大阵!护山大阵还在!”有弟子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嘶声喊道。
然而,他话音未落——
“桀桀桀桀——!!!”
一阵尖锐、得意、充满了无尽怨毒和疯狂快意的女子笑声,如同夜枭啼哭,骤然撕裂了广场上的死寂,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众人悚然回头!
只见那原本躲在林雪身后、抖如筛糠的苏晚晴,此刻竟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妖异的姿态,站直了身体。
她脸上那极致的恐惧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寒的扭曲笑容。
那双原本清澈无辜的大眼睛,此刻闪烁着幽暗诡异的红芒,如同两点地狱的鬼火!
她无视了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
无视了林雪难以置信的注视。
无视了玄诚真人瞬间变得灰败绝望的眼神。
甚至无视了手持天心玉牌、目光平静望向她的我。
她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带着一种癫狂的兴奋,遥遥指向山门外那片遮天蔽日的恐怖血云。
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和怨毒而变得尖利刺耳,响彻云霄:
“哈哈哈哈!看到了吗?!你们这群蠢货!蠢货!!血魔宗的大军已至!万魔血云大阵已成,你们引以为傲的护山大阵,在我魔门圣器破界锥面前,不过是一层薄纸。”
她猛地转头,那双燃烧着诡异红芒的眼睛,带着刻骨的仇恨和一种即将报复成功的狂喜。
扫过瘫跪在地的同门。
扫过面如死灰的长老。
扫过摇摇欲坠的玄诚真人。
最终,那怨毒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匕首,狠狠钉在我的脸上,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
“凌尘!就算你是天仙又如何?!今日这青云宗,就是你的葬身之地!你们所有人——都得死!!”
——续集更精彩!
更新时间:2025-06-11 19:26:20